菩珠 第163节

她留给霜夫人的，是父亲的那几册西行手记。

料父亲或是母亲地下有知，应也不会责备她的自作主张。

当日她便出发西行，路上畅通无阻，再无半点阻拦。沿途各大小邦国，知悉她身份，皆国王王子亲自出城相迎，予各种方便。她披星戴月，一路紧赶，方七八日，便走了一半多的路。

这日正在赶路途中，忽见对面道上黄尘滚滚，似来了一队人马，也不见打任何旗号，一时不知对方是何来历，便命随众停下观望。

朝阳初升，晨露未晞，她纵马，追到了霜氏城外，出去几里地后，远远看见前方路上行着一队人马，知是霜夫人，加快速度，疾驰而上，终于将她拦住。

霜夫人从马车中走了下来，菩珠亦下马，二人停在路边。

晨风撩乱了她的发。霜夫人抬手，帮她捋了捋乱发，柔声道：“我留给你的人，知你父亲坟茔所在，你跟着他去便是了，怎来追我？耽误了行程，便是我的罪了。”

菩珠问道：“夫人为何又改主意，不愿同行？”

霜夫人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去了。

这一夜，鸾儿白天玩累了，早早地睡去。

菩珠伴在儿子身边，望着他熟睡的一张小脸，思绪万千。

明早便就出发了。

两世的心愿，终于就要实现了。

遗憾，欣慰，也是深深的感激。

她望着前方的旷野，沉默了片刻，转回视线，目光落到菩珠的脸上，凝视着她，微笑道：“你父亲能归乡，这便是最好的事。我从此心安了。我便不去了。”

一个女子，在她最美好的年华里，遇到了一眼误终生的人。

是幸，还是不幸？

而今老去，她回忆当年，是悔，还是不悔？

菩珠和霜氏对望了片刻，未多问，只请她稍候，走到自己那红马之旁，从鞍袋中取出一物，回到了她的面前，在她疑惑的目光注视中，将手中那用布仔细包起来的东西递了过去，轻声道：“此物留给夫人吧，权作纪念。”说完向她深深行了一个谢礼，随即转身，上马而去。

一种想要落泪的感觉。

她恨不得天快些亮，好让她早些上路。这一夜，几乎无眠，第二日早早地起了身，收拾妥当，准备去寻霜夫人和她一道出发上路，不料却被告知，霜夫人今早已经走了，回往庄园，但留下了那个可以为她带路去往她父亲坟茔的管事。

过去这一年多，因不太平，霜夫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坞堡这边帮菩珠理事。这半年来，李玄度不在，霜夫人更是和她朝夕相伴。这回接到消息，去迎父亲遗骨，考虑到当年便是霜夫人为父亲收拾了身后之事，说恩重如山也不为过，菩珠当时便将消息告诉了她，诚挚地邀她同行。

没想到此刻临出发了，她人却悄悄走了。

菩珠沉吟了下，追了出去。